一個第三者的自白

寫在前面：

這個故事是我在投稿郵箱中看到的。

看了之後，覺得很有代表性。

因為，在涉世之初，一定有許多姑娘會因為缺乏經驗，輕信他人，被人誘騙，導致半生都在為這個錯誤買單。

比如林奕含。

比如很多的強暴受害者。

所以，我聯繫上了當事人，反覆採訪，儘可能復原了這段故事。

希望此文能提醒更多人：別輕信，別輕許。

也希望正在深淵中的姑娘，早日醒來！

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？

我有時覺得，像是前輩子。

有時又覺得，這是夢，屬於未發生的，與當下無關的。

總而言之，像不真實的存在，像別人的人生。

但疼痛又容不得我逃避。

它惡狠狠地告訴我：一切都曾經發生過。

你站在我面前，說：到此為止吧！

這個結局，已經被我溫習了無數次，也為我所求，但當它到來時，為何還是如此傷悲？

我說：好，不要再來往了！

從此以後，你做你的富貴人，我做我的伶仃鬼。各行殊途，永不相逢。

希望有一天，你若想到我，正值晴好的天氣，萬里無雲，你卻忽然有了一絲涼，如此，便不算辜負我３年的絕望。

當然，你會不會想到，我不會知道，也不想知道了。

那天，我從下午哭到深夜，不間斷地流淚，醒來時，方知自己在地板上躺了幾小時，以至於肢體麻木，無法動彈。

某些念頭反覆升起，又反覆消逝。

我問自己：這就是愛情？

這就是愛情！！！

活着有何意義？

不知道……

終究還是要活下去的。

第二天，約閨蜜聚會。她們有些來了，有些沒來。不過一兩年之隔，卻如隔世。甲乙丙丁發生了很多事，ＡＢＣＤ遇見了很多人……我全然不曉得。

我像與世隔絕的孤島，也像誤入平行時空的旅人，錯過了身邊太多人與事。

好在，一切還來得及。

我還年輕。

我決定了，重新開始！

３年以前，被人灌酒，兩杯，白的，我是滴酒不沾的人，當即吐得一塌糊塗，世界天旋地轉。

你是那天的座上賓。

走過來，拍着我的背，說：你還好嗎？

然後爭着送我回家。

我本以為，你是看在認識的份上，想幫我。

後來想，這不過是你趁人之危的機會。

送我到家後，你當然沒有離開。

趁我四肢無力，發生了你渴望已久的事情。

你說：等這一刻，等了２年。

你竟然哭了！

後來，無數的情話湧出。

你說，某一天，在朋友聚會上見到我，驚為天人，一直在想，世界上誰能有福氣得到這樣漂亮嫻靜的姑娘……

你說，你聽說我的故事，覺得我前男友對我不好，是瞎了狗眼，「怎麼會愚蠢至此，不懂得珍惜」……

你說，你看到我的努力與溫婉，覺得全世界的優點都在我身上聚集……

你說，你的家本在城市另一邊，可是，你每次下班，就會繞一個大圈，在我家小區門口停數小時，只為了能每天看我一眼……

你說，你無數次和妻子商量離婚，想結束婚姻，以自由身來追求我……

你說，你說，你說……

你越抒情，我的意志越癱軟。

我們會對敵人橫刀，對強盜舉劍，對奸邪之徒趕盡殺絕。

但至尊寶說「愛」，紫霞的寶劍就掉了下來。

我雖不愛，但惻隱之心，還是有的。這是女人天生的弱點。對「愛自己的人」無法痛下殺手。

這是阿喀疏斯之踵，導致致命的遺憾。

我說：你走吧，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。

你站在我面前，不再說話，但是，神色既溫柔，又戰戰兢兢，像等待審判的罪人，又因被赦免而滋味複雜。

我也早就聽人說過，你容貌俊美，事業有成，有妻有子，是每一個未婚姑娘都避之不及的有婦之夫。

我知道界限，更懂得道德，更知道當今世道，對第三者的污名化和妖魔化是何其恐怖。

我不想成為過街老鼠。

更不想傷害你無辜的妻子和孩子。

所以，只求你消失！

至於今日之事，我會吞咽下所有委屈，遺憾這份恥辱，獨自一個人，清洗掉一切印記。

但是，事情怎麼可能會就此劃上休止符呢？

當天晚上，我收到你長長的信息，你說你會傾你所能，護我一生周全，給我半生安穩。

你更加殷勤地來。

有時，在公司門口等；有時，在小區門口候。

你開始每日送鮮花，送華服，送奢侈品，甚至直接給我轉賬。

雨夜的時候，你得知我生病，正在出差，訂了最晚的航班飛回，餵我藥，餵我水，把我抱上床，掖好被子，溫柔得無以復加。

你抱着我，怎麼都不撒手。

你使出１０分力氣，要「實現你的承諾」。

你反覆說：我的婚姻名存實亡，請你給我半年時間，我給我妻子一筆錢，我就離婚，風風光光地娶你……

世間人，尤其是女人，都是貪戀溫暖的。

我孤獨太久了，身體和心，都急需安慰。

我能拒絕一次，拒絕兩次，拒絕三次，拒絕四次，拒絕五次……拒絕不了第１００次。

況且，這個人，本來就外形出眾，風度翩翩。

我沉默下來。

在你強暴我後的第４０天，我驚訝地發現，我竟然開始期待你的出現……

我聽着你說的「我愛你」，開始相信都是真的。

甚至想過，將來即便是被騙了，也好過這長夜寂寞，形單影隻。

恰如張愛玲，驕傲一生，也會悵然對有家室的胡蘭成說：我想過，你將來就是在我這裡來來去去亦可以。

凡俗如我，又怎麼可能做到聖潔如貞婦？

於是，情節從「你來，我走」，變成「你來，我在」；

從「你走，我一身輕鬆」，變成「你走，我若有所失」；

我開始貪戀，也開始執迷。

凌晨醒來，你還在睡，我看着你的臉。

那時，你清純如嬰孩，人世的齷齪與奸邪仿佛都不曾發芽。我吻你。你被驚醒，微睜着眼，笑起來，嘴角微微地翹上去。

我的心裡只有一句話：愛，只有願不願，沒有值不值。

我們逛書店、聽音樂、看電影、旅行、反覆地親熱……

在一個古鎮裡，我們在房間裡呆了三天，醒來就交歡，累了就相擁而睡，食物請服務員送到房間，不出房門半步。

我感受到了極致的滿足。

在巔峰來來回回，人像一隻波濤中的船，生死未卜，卻有極樂。

你總是說：我愛你愛到連你的尿都敢喝。

我們走在人群里，一路走，一路親，你喃喃不止：「我真的太愛你了！」你總是牽着我的手，片刻也不放開。

客棧老闆娘說：「一個帥，一個美，真是絕配！」

我沉溺於金粉洋洋的陷阱，失去了狐狸般的警覺，和狼一般的行動力。

我甚至看不到，在我所居身的暗處，險象環生，八面埋伏。

我曾問你：你的夢想是什麼？

你說：賺錢。賺很多錢。

我繼續問：賺那麼多錢，然後呢？

你說：補償她。離婚。然後娶你。

這個承諾，我一直記得。

我也相信，承諾的時候，你是真心的。只是，諾言如風，激情如電，都是作不得數的。

它太脆弱了。

它經不你的猶豫，你的自私，你的時間，你的變幻莫測，你的冷熱無常等因素的消磨。最後淡下去，淡下去，直至消失。

我開始緊張。

怕被辜負，也被等待落空。

於是，由開始的無所求，變得隱隱有所求。

由後來的有所求，變得隱隱有控制。

中秋節那天，你本說好與我一起看電影，卻像往常一樣，毀約回了家，我給你電話，你關機。

我給你信息，你沒有回應。

等待令時間成為煎熬。我什麼也坐不了，哭了又哭。

我第一次知道，一個人極致痛苦的時候，內臟都是疼的。

再見時，難掩委屈憤怒，我竟然歇斯底里，哭鬧不停。

你安慰片刻，不再說話。

抬起眼睛的時候，看到你的目光，頓時冷得一抖——那麼陌生、那麼疏遠、那麼嫌惡的目光，我從未見過。

終於發現，你不是離不了婚，而是一直在對我暗暗審察。

你按兵不動，觀察我的不足與缺憾，權衡利弊，計算得失。

絕望的等待，必然會讓一個人無法平靜。我必會開始張牙舞爪，不再溫順如羔羊……

屆時，你失去興趣與耐心，自動撤回當初的諾言。

只說：哦，當時不了解你。

４個月後，我懷了孕。

你猶疑着，終於說：再等等吧！我希望孩子能在被祝福的情況下來到這世界……

我感受着某種不可言喻的失重。

就像一個懸浮在半空的人，失去了賴以維生的幻覺，啪地一聲，不斷下墜。

原來，你根本沒有想過負責。

原來，你所承諾的未來，都是一種誘餌。

孩子當然拿掉了。

我在手術室裡面，感覺到身體中最重要的東西被殺死，被掏空了。

自此，遺憾像一種病菌，在體內生根發芽。

我哭，你說：「怎麼成天哭哭哭！」

我鬧，你說：「你這樣讓我很煩！」

我拒絕你的靠近，你轉身就走，毫不猶豫。

在我們交往的３年裡，我從未打擾過你家人，也從未逼迫過你離婚，甚至未說過，「我在等你給我一個交代！」

是的，所有一切，我都在等待你自己抉擇。

但你終於讓我失望了。

在我們相處後的第二年，你的手機里終於出現了證據，關於你和另一個漂亮姑娘的親密行為的。

我太熟悉你了。

你的言行、你的神情、你的態度，與我們最初時一模一樣。

只不過，對象從我，變成她。

而後，我接到她的電話，說：「出來談談吧！」

一個很年輕的女孩，怕是不超過２5歲，滿臉的無畏。

真希望，她的夢能做得久一些，再久一些。

她說：「你放手吧，他不愛你了！」

又說：「他現在愛的是我，你不知道，他對我有多好……」

然後說到你對她的厚愛。

這些情節，我同樣熟悉。因為，你也曾這樣對待我。那樣的長夜等待，那樣的戰戰兢兢，那樣的惜之如珍寶，那樣的唯恐失去……

我說：「好，你要管好他，別再來找我！」

我依然是美麗的。

追求者從來不斷。

從公務員到富二代，從老師到醫生，從私企老闆到外企職員……他們被我的容貌與性情吸引，一拔接一拔地前來。

我挑了最合意的人，開始交往。

他甚至談到了見父母，也談到了婚房轉到我名下。

而你因為沒玩夠，依然還是來。

你聽說我正在與一個年輕男孩交往，眼淚流了又流。

你說抱歉，你說愛，你說一想到我的離開，就心如刀絞，日夜難安。

我被你的眼淚泡軟，當着你的面，給他發分手短信。

你說：此生若負我，天打雷劈！

但你終究還是負了。

而雷，並沒有劈你。

我拒絕了一個又一個人，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。

幾個月以後，你依然和那年輕女孩糾纏在一起，不願分開。

你在謊言中來來回回，誰都不想傷害，誰都在傷害。

和你在一起的時光里，我流盡了眼淚。

我一邊要和一個女人，瓜分你的人；

一邊要和一個女人，瓜分你的心。

還要和各種酒桌之花、ＫＴＶ女王、約炮軟件、「附近的人」、風韻猶存的你的老同學，瓜分你的注意力。

我累了！

請你，徹底地離開！

請不要，再以針尖，刺向我的潰爛。

請不要，再用火焰，焚燒我最後的柔情。

從前聽說，吸毒者的快樂，都是要用幾百倍的痛苦來還的。

但一旦踏入，回頭都已來不及。

我就像一個吸毒者一樣，偷食着情慾，根本不知道，激情褪卻之後，我必須要用雙倍，甚至幾倍的痛苦來買單。

在無法入睡的第３個月，我去醫院檢查，確診抑鬱症。

告訴你時，你說：別矯情，這哪是什麼病！

於是不再說。

什麼也不說，什麼也不盼望。

我知道，該告別了……

止損宜趁早。我沒有趁早，於是，我有了報應。

婚外情應果斷扼殺於搖籃。我不忍心，於是，我嘗到了苦果。

在我們相處的第１０３２天，我們正式說分手。

我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。

也早就預料到，你所謂的「負責」、「努力」、「名分」……最終都會落空。

但還是像被判處死刑的人一樣，面對末日來臨，感到痛苦無比。

不甘。

不甘。

不甘……

可是，不甘又有何用？

今日之果，始於往日之因。

今日之苦，源於自己的造化。

那時候，你是和第四個還是第五個女孩打得火熱，我不知道，我只想祝福她們：早點醒來！早點醒來……

故事就此塵封。

流年多少恨，都付煙雲中。

也曾想過報復，最終作罷。誰不曾在年輕時，愛過幾個人渣？對此，我不願再提。

只是更加沉默，更加警惕。

我不再靠近有婦之夫，也不再接受有婦之夫的幫助，哪怕是工作上的舉手之勞。

我知道，之於一個未婚女孩來說，嚴守界限，就是最好的自保。

後來，我升了職，買了自己的房，節假日自己去旅行，閒暇時去一個心理工作室接受治療。

兩年以後，我結了婚。

他是一個優秀的年青人。

雙方父母都很高興，覺得門當戶對，是為天作之合。

再後來，我懷了孕。

201６年４月的某一天，我和丈夫在街頭逛兒童用品，我看見你，你攬着一個姑娘的腰，春風滿面地散步。

你看見我，愣了一瞬。

再看見我隆起的肚子，和我身邊的愛人，馬上調整好了表情。

走過來的時候，言笑晏晏，如同故人。

你說：「呀，好久不見，越來越漂亮了呢？這是要做媽媽了吧？！恭喜恭喜呀……」

甚至對我丈夫說：「你真有福氣，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……」

我丈夫也打着哈哈。

後來別過。

你走過的時候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。

我不知道那眼神里藏着什麼，也不想知道了，只是，後來在街頭聽流浪歌手唱歌，無端流淚。

老公問：「怎麼了？」

我說：「這歌太好聽了，懷孕的女人都容易感傷……」

當晚，你再來加我微信，說：此生只愛你……

我忽然胃部翻湧，撲到衛生間吐得不行。

如果可以，真希望一筆抹去那３年。

如果可以，我多想從來不認識這樣噁心的人渣……

然而，上帝的果園裡，從來沒有如果。

我只有繼續走下去。

一邊遺忘，一邊新生。

最後，我想告訴每一個被有婦之夫所誘騙的人，別輕信，別輕許。

一旦相信，你必會死於自己的愚蠢。

幾乎每一個會出軌的男人，都是不義的。

你不要接受這不義之人。

因為接受了，他的不義，必會傷及你。

你會看着激情朝生暮死，盛寵轉瞬即涼。

你會看着他帶着舊誓言，走向新身體，從不停止他獵艷的腳步。

你會心碎又不甘。

而且，在不甘中繼續消耗，身心皆傷。

我如今最後悔的，就是在第一次他強暴我後，沒有立即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。

一時的軟弱，Ｎ年的隱傷。這代價，真的太大了。

倘若此刻正在閱讀此文的你，也正在這種故事中沉淪，請記得一個過來人的話：早走早超生。

不要寄希望於奇蹟。這世上，沒有奇蹟，只有因果。

也不要寄希望於他的良心。男人的良心，最終都會敗給他的利益和欲望。

浮生一夢，皆是錯錯錯。

歡情半晌，皆是悔悔悔。

但願每個女子，都能在對的時間裡，愛上對的人。

作者：錢某某（周沖工作室撰稿作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