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愛也不回頭（全）

01

顧瑤從學校西門出來，往『季禾町』走去。

夏季的陽光烤熾着馬路，遠遠看着團團熱氣蒸在空氣中。

她剛睡醒，還迷迷糊糊的，手裡拿着U盤，畢業論文準備了幾個月，開題報告寫到頭大。

最後大學時光，她所有的心思一心撲在學業上，試圖將心底那份未破土而出的情感壓下去。但最終都無果，這種心情越發讓她覺得難耐是不可言說的酸澀。

因為順道她就把論文的終稿在複印店打印好，還有些早已準備好的手續文件，整理好放進包里，直接去了季禾町。

『季禾町』是大學城這邊一家很受歡迎的日料店，來這裡的青年男女居多，多數都是學生生意。

老闆娘在日本待過五年，回國後就開了一家料理店，兩層小樓，和風裝飾。

顧瑤在這家店裡兼職已經有兩年了，大學的生活費都是自己在掙很少向家裡伸手。

前面一棟精緻的小樓近在眼前，門邊還擺放着幾盆綠植，遮陽棚也擋不住烈日，陽光衝破圍擋直直地從邊緣照在綠葉上。

她揮揮手把遮陽傘收回，汗打濕了整個臉頰，紅撲撲的，轉身推開玻璃門帶起風鈴叮叮噹噹一陣清脆的聲響。

「陳姐，這外邊花盆我給搬進來吧？」

話一落，顧瑤呆在原地。配餐間的浪花條紋帘布被掀起，那人戴着一頂藏青色的工作帽從裡頭探出對上她的視線。

「陳宇……」

顧瑤合上門，心裡突地漏了一個節拍，聲音也被最後一絲溜進來的熱氣蒸發揮去，小了不少。

隔了幾秒，她把遮陽傘放在置物箱裡，「你......來的真早，老闆娘不在嗎？」她走過去拿起工作服也換上。

陳宇整理好食材，倚在桌邊，「她去取貨了。」他打量她片刻，笑了笑，「我其實也剛到店，但出校門的時候看見你進了打印店，就沒來得及喊你。」

他轉身拉開了座椅，「你挺忙，論文怎麼樣了。」

顧瑤心中一緊，不自覺地攥緊工作服後衣兜里的U盤，支支吾吾答，「挺......挺好終稿已經定了等着下星期答辯。」

兩人聊了幾句，風鈴響起玻璃門外進來一位身影高挑的女人，大大的波浪卷鬆鬆地挽了上去，看到顧瑤的時候兩眼一亮。

「顧瑤！你來了？！」老闆娘放下手中的包裹，接了杯水大口喝起來，「真是把我熱死！」

顧瑤點了點頭，眼睛瞟到一個個包裹指了指，「老闆娘，這是......」

陳媛放下杯子笑着看了看陳宇，眼睛又落回顧瑤，氣息還有些不平穩。

「我想把桌布給換了，這顏色適合這個季節比較清新亮麗，墨色的太沉悶了，從上年冬季就用這個，該換主題了。」

說完開始拆包裹，陳媛拍了拍手看向陳宇，「你來幫忙，和顧瑤把這幾桌換了，樓上就不用動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陳宇應了聲走過去，顧瑤遞給他一疊淡雅的鈎針桌布。

高高的影子立在她身旁，顧瑤心裡又燥熱地不安起來，拿過空調遙控器又調低了幾度。

「你很熱？」他聲音低沉，尾音上挑帶着笑。

顧瑤慌張地偷瞄了他一眼，那雙狹長深邃的眼帶着狡黠的笑，一閃而過，他目光凊落落地移到她手邊的桌布，指了指。

「鋪反了。」

02

陳宇上二層小樓，顧瑤呆在原地臉爆紅。

陳媛出來，看她在那邊干站挑了挑眉，又朝二樓望了望嗤笑了一聲搖着頭，倚在帘子邊輕悠悠地說。

「你還沒告訴他你要出國留學的事？」

顧瑤猛地回神，慢騰騰地轉身看着她，「手續都已經辦的差不多。」

「所以呢？你告不告白？」陳媛走進餐檯整理餐盤。

顧瑤睜大眼指着自己，「我？！」

對面的人點了點頭，手指點了點桌面，頓了片刻，「算了，不是每個女生都有勇氣告白的。」

顧瑤沒聽出陳媛的弦外之音，怔了怔心裡堵堵的。她喜歡陳宇已經三年，她與他同在商學院不同專業，時常能在學院碰見他。

顧瑤比陳宇來「季禾町」晚半年，同是兼職，但陳宇好像把這份兼職看成真正的工作，顧瑤曾經問他畢業後的打算，他說他想做料理師，對於餐飲業有着強烈的熱情。

當時她以為他會反問她，你呢？

如果陳宇這樣問她，她也許會鼓足勇氣告訴他出國留學的事，但他沒有。

有時候錯過一個合適的機會，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。

傍晚到了飯點，客人多起來，二樓的榻榻米上三三兩兩坐滿了客人，每當這個時候都是最忙的。

顧瑤想着這是最後的時光在這裡了，以後回來一次都很難。

等客人吃完顧瑤和陳宇收拾好餐具準備下班，陳媛喊顧瑤有些事，陳宇習以為常地站在門邊等她，望着那道身影，眼神忽明忽暗。

陳宇眼睛掃了一圈便落到置物箱她的黑色背包上，他想着幫她收拾好等會她出來直接就可以走了。

他剛拿起包，未料書包敞着口，遮陽傘從裡面滑落下來，帶着複印的論文，還有一些零碎的紙張文件，鋪散開來。

他一張張撿起，臉色越來越冷。其中幾張出國留學的文件刺進他眼裡，陳宇抿着唇手指僵硬地拿着，半天才回神。

她留學的事，其實他心裡是知道的，但只是不肯承認她真的已經那麼快地決定，前段時間她問自己畢業以後的打算，他幾乎沒有任何隱瞞就告訴了她，他想做餐飲行業，想成一個出色的料理師。

但他不敢問她的想法，怕問了輸的那個人是自己，心裡的那個聲音告訴他自己。

他是在乎她的。

但那又怎樣，她應該不會為了學業放棄留學的機會，他是這麼想的。

身後的腳步聲響起，他快速收起文件裝進背包內放回原處，匆匆走出店外。

等顧瑤出來的時候，他已經走得很遠了。

顧瑤追上去喊道，「陳宇！你怎麼走這麼快，等等我！」

他像是沒聽見步子更快了，從角落轉了彎便消失了。

顧瑤怔在原地，愣愣地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，想着下午他還嬉笑着和她說笑，突然就變了臉，她不明白原因，只覺得剛剛下定決心向他告白的一腔熱情頃刻間被打散。

像一盆冷水澆滅她的全部熱情，讓她十分受傷。

從那之後顧瑤在老闆娘那裡辦了離職手續，就沒有再去店裡，在學校與陳宇見面的機會更少。

一周後答辯結束，顧瑤順利通過，全院的學生穿着學士服在拍畢業照。

她已經收到了英國學校那邊的Offer，簽證手續及相關事宜一周之後辦妥她便要離開了。

她就要去另一個國家，與他相隔異國。

周圍都是歡笑聲吵嚷的人群，那邊熱鬧地喊着「一二三，茄子！」，只有她這裡沉重難耐，人群里她竟然一時找不到他。

晚間，各院都在畢業告別吃散夥飯，顧瑤哪裡都沒去她一直在陳宇的宿舍樓下等，錯過了今晚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他。

等到校園的燈暗了幾處，她朝不遠處的湖邊走，遠處傳來吵嚷聲，口哨聲，唱着宋冬野的那首歌。

「去他媽的愛情，都是過眼雲煙的東西......」

顧瑤顫抖地咬着唇，眼淚在眼眶打着轉，又硬生生憋回去。

她從樹林暗影里走出把幾個大男生嚇得酒都醒了。

陳宇其他兩個哥們看了幾眼顧瑤，姑娘眼紅紅的。識趣地拍了拍陳宇的肩，「先走了，別欺負人妹子。」

四周陷入安靜，蟲鳴聲特別清晰，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長，像靠在一起。

陳宇酒力極差，喝了幾杯這會酒勁上來有點暈，看着顧瑤的眼神卻一點都沒變，銳利鋒芒，帶着焦躁，那裡的光卻又像星星一樣讓顧瑤移不開眼。

他揮揮手，不耐煩地督促，「熱，有話快說。」

「我要出國了。」顧瑤聲若蚊蠅。

「嘁！」他笑得頗為諷刺，「別整的那麼委屈，也沒必要通知我，好像我不讓你走一樣。」

顧瑤身子一僵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，「你知道我要出國？!」

他無視她這句話她，低頭摸着兜卻找不到一支煙，低低地罵了句髒話。

「你別這樣——」

「我怎麼了？！」

他突然抬起頭大聲吼出來，顧瑤睜大眼睛怔住，眼裡的淚重新湧出來。

幾秒的沉寂顧瑤的指尖死死掐着手心，心一點點往下沉，心意像沸騰的開水，咕嘟咕嘟叫囂着，她終於抑制不住，大聲喊回去。

「你沒怎麼！你什麼都沒幹！我就是拿你沒辦法，我就是腦子抽了才喜歡你這樣的男人！」

她終於哭出來，捂着眼，淚越來越凶。

她一哭陳宇更煩躁，他不會安慰人，這個情況下告白真的很糟糕，氛圍差到極點，他今天在走廊看她從教務處出來，猜到她可能是因為出國的事。

下午拍畢業照，那時她找他，他故意躲着不見她。

晚上連聚會的心情都變差了，酒量不好喝了挺多，沒想到她會來這裡堵自己。

都是成年人，只要不傻都能感覺到彼此之間的感覺。那層紙沒捅破前，什麼事都好說。

如今，她先捅破了，局面無法掌控。

「靠！」

陳宇狠狠皺眉，三步並兩步走到她面前，用力抓住她亂揉的手，這下不得了，眼睛腫得駭人。

「能不能不哭了。」他聲音柔了許多。

顧瑤抽泣的聲音小了些，從下巴傳來微涼的觸感，不可抗拒的力道使她慢慢昂起頭，對上那雙深如潭沼的眼，她內心又揪痛起來起來。

「還哭？」他擰起眉。

就在她低眼的那一秒，他猛地含住她的唇，顧瑤感覺心臟驟停兩秒後開始劇烈砰砰砰，毫無節奏地跳起來。

濃烈的酒精刺激着她的舌尖，他極具攻擊性地掠奪舌尖掃着她細小的牙齒，顧瑤臉慢慢緋紅起來。感覺她呼吸不穩他才放開她。

「你走吧。」他聲音啞的不像話。

「你在拒絕我？」顧瑤的傷心掩蓋不住。

他伏在她的頸窩，聲音朦朧，「我拒絕你就不會親你了。」

顧瑤猛地一頓，慢慢笑了笑，手緩緩攀上他的腰。

這一年，夜裡帶着纏綿，有人帶着思念。

顧瑤想着，地球到底有多大，愛情才會穿越遼闊遙遠的距離，與你再次相遇。

03

顧瑤在英國留學的日子，平靜而充實，她想着自己一定要學有所成，參加了許多外校的交流活動，做過很多項目的財務數據分類。

時間一晃，凜冬將至。

留學的這段期間，她的心境越來越平和，或許在這樣一個優雅迷人的國家，她的氣質沉澱下越來越成熟。

也會有男生追求顧瑤，國外的男孩子大都開放，但顧瑤的性格不喜歡太吵，長此以往那些被顧瑤外貌吸引過來的男生，深入了解後，就會覺得她性格太沉悶，安靜，而漸漸遠離。

但她不在乎，她心底愛着的人只有他一個。

陳宇由原來的定期給她發郵件，到現在逐漸減少。顧瑤一時心慌起來，異地戀都很難，更何況異國戀。

這晚，顧瑤做完了兼職，走在街上飄起細雪，雪花飄落在她唇間，她舔了舔。

倏地想到那晚離別的吻，她心猛地一緊，又暖暖的，有掛念就有努力的方向。離聖誕節還有一周，但街上已經有聖誕樹了，燈光奪目光彩。

在這樣的城市裡猶為浪漫，看着一對對情侶站在下面寫心愿祝福語，她很羨慕。

但心裡有個力量在告訴她，再忍忍再過一個星期，錢就攢的差不多了。她就可以偷偷地回去給他一個驚喜，她好想他的懷抱。

拿出手機，她想着時差他那邊應該是清晨，猶豫了幾秒給他撥了一個電話，那端過了許久接起。

「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？」

陳宇的聲音響在她耳邊，顧瑤心裡才放鬆了一些，「就是想你了。」

「嗯，」他尾音低低的，「不說了我在地鐵上人多。」

沒等她放下電話，便聽到那端響起一道輕細的女人的聲音。

她慌忙問，「誰呀？」

「旁邊一女人沒站穩。」

顧瑤愣了愣輕笑一聲，「哦，注意安全，替我像老闆娘問好。」

「那邊是不是很冷，你也注意照顧自己。」

顧瑤心裡一暖，點點頭兩人又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。

她抬頭，街角的燈打在地上，呼出一口氣，雪花和白汽都消失了。

04

聖誕節這日，「季禾町」自然而然地換了應景的聖誕主題，店裡人滿為患。

陳媛走進店內，左手裡的宣傳單還剩幾張，朝正在備餐的女孩指了指，「蘇玉婷，你過來一下。」

女孩明顯一怔，「老闆娘，陳宇說馬上讓我進備餐室上餐。」

陳媛宣傳單一撂，「他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？」

蘇玉婷不語，心裡悶悶，凶什麼。

頭朝備餐室偷偷望去，那人微低着頭專注地在擺盤。

果然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了。

「看哪呢？」陳媛朝她望的方向看去，瞭然一笑，笑中帶刺。

蘇玉婷被她的笑看得發毛，「老闆娘，你要說什麼？」

「我要說什麼？」陳媛環臂盯着她，「你最好清楚，你來這裡是上班，不是談情說愛。」

「談情說愛」這四個字她字字細咬，發音清晰。

一是提醒她工作最基本的素養，再者，她轉移了視線，思緒飄忽，想到顧瑤不禁有些懷念。

蘇玉婷和顧瑤比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，顧瑤一走，頂替上蘇玉婷，她店裡的生意都不及從前了。

陳媛眼神暗沉，想了想，「告訴你，收起你那小心思，陳宇有喜歡的人，你知道嗎？」

蘇玉婷一怔，不相信，聲音尖細地反駁，「不可能！」

陳媛嗤笑，「怎麼不可能？」

「我問過他很多次，從沒有聽他說過。」

這下輪到陳媛不說話了，雪花在路燈下簌簌飄落，像捲簾。她轉回視線，聲音冰冷。

「回去工作。」

陳宇剛出來撞見她們，蘇玉婷看見他盈盈一笑去了二樓忙活，陳媛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收拾餐具，等客人都吃的差不多，她才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。

「你過來。」

陳宇頓了頓摘掉帽子，「什麼事？」

陳媛眼神落到蘇玉婷身上示意了一下，「你和她怎麼回事？」

陳宇好笑地回，「就這事？」他看着門外眼睛眯了眯，「你想多了。」

陳媛垂眼，「你來店裡的時間很長，廚師證也到手了，廚藝也不錯。有些話別怪我沒提醒你。女人都是沒有安全感的，顧瑤不在，你自覺點。」

即使再委婉陳宇也聽出了所以然，他心裡索然無味，「隨便你怎麼想吧。」

丟下這句話，他便進屋換下了工作服準備下班。

陳媛氣息不平穩，她不是無緣無故喜歡多管閒事的人，上次在地鐵里看見陳宇和蘇玉婷兩人親昵，蘇玉婷挽着他的胳膊笑着在他懷裡嬉笑。

顧瑤在異國他鄉滿心眷戀，他在這裡風輕雲淡無所顧忌。

她替顧瑤不值。

05

「一起走吧。」

蘇玉婷從後門溜出來，看見小道馬路邊蹲着抽煙的男人，手垂在一側，看着地面。

「怎麼了？」她並排蹲在他身邊，手慢慢勾住他的小拇指，晃了晃，「走嘛，一直都在忙客人，我和你還沒好好過節呢。」

陳宇微偏了偏頭，手碰了碰蘇玉婷的頭，「不陪你玩了，今天累。」

他扔下煙頭，用腳踩滅便跨出一大步朝大路口走去。

蘇玉婷豁然起身，眼神有些不悅，緊跟着他追了上去，下一秒突然緊緊從後背環住他的腰。

季禾町的後門都是些樹木還有幾株竹子，這片空地的設想當初是顧瑤提出來的，這裡也是陳宇經常和顧瑤上班午休經常歇腳休憩的地方。

他背脊僵硬了片刻，慢慢閉上眼，「鬆開。」

聲音冷淡，蘇玉婷蹙眉猛地鬆開繞到他身前，「我知道她的存在，你可以不用這麼為難，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是我的事，這麼久你一直沉默，難到不是默許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嗎？」

她走近慢慢抱住陳宇，「別這樣對我，陳宇，我喜歡你。你如果不喜歡我現在就推開……」

她最後一句聲音很低，攥着他的衣角緊緊用力。

雪又開始飄了起來，季禾町的的聖誕樹彩燈暗了，一陣風吹來，那邊突然多了道身影。他以為是夢境，也覺得不可能。

但冰冷有些刺骨的寒風及唇上濕濡的柔軟，與看到遠處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淚光時，心臟的驟然緊縮，才讓陳宇猛地回過神。

一切都是現實，不遠處拉着行李箱站在雪裡朝她們這邊定定望過來的女人，是顧瑤。

陳宇猛地推開正在親吻自己的蘇玉婷，力道有些大蘇玉婷一下跌倒在雪地里，她憤恨地轉身望着身後的女人。

她剛剛比陳宇先看見顧瑤，她的樣子深深鑲嵌在蘇玉婷的腦子裡很久了，她想過無數次和她見面的場景。

陳媛提醒她陳宇是有女朋友的人，她那時其實內心是知道的，那次和陳宇一起坐地鐵去看電影，她故意問他幾點了，拿過他的手機看到他相冊文件夾里一個單獨的文件，命名為「遠方。」

裡面的照片便是顧瑤，才知道顧瑤在國外，她更有信心了。

她心裡不甘，一如往常裝作不知道她的存在，他從沒有在她面前提及過她的存在，也代表着他默許她可以繼續這樣留在他身邊。

她願意。

蘇玉婷認為陳宇和顧瑤的遠距離戀愛，終究會被時間打敗。

只是今日事發突然，她根本沒料到她突然回國，沒時間想，察覺陳宇的動作時她便毫不顧忌地吻了上去。

耳邊的風聲遠去，周圍寂寥。顧瑤的淚圓滾滾地砸落，她恨恨地望着那邊回頭的兩人。

仿佛她隻身一人處在寂靜的大海邊，周身空無一人，這一年顧瑤才明白什麼叫心如刀絞。

陳宇走到顧瑤的身邊，雙手扶住她的肩，唇邊哈着白汽。

「怎麼突然回來不告訴我一聲？」

顧瑤甩開他的手，慢慢抬起眼，眼淚掉了下來，笑着看他。

「因為我想給你驚喜。」

陳宇狠狠皺眉，欲言又止，顧瑤望着他身後的女生，擦了擦眼淚深吸了口氣，聲音有些顫抖，「沒想到，給驚喜的人是你。」

「你聽我解釋！」他拉住轉身欲走的顧瑤，卻被她狠狠甩開。

「解釋什麼？！！我親眼看見了，從她勾住你的手，你撫摸她的頭，她吻你你猶豫了，」顧瑤搖着頭痛苦地望着他，「你沒有推開。」

陳宇心情一落千丈，頓時失去解釋的能力，他哽咽地慢慢蹲下身子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出來。

「我害怕，你離我那麼遠，我不知道該怎麼做。你如果喜歡上誰，我也無法預料，我們之間相隔那麼遠……」

陳宇不再往下說，抬起頭眼睛微紅，「我們，分手吧。」

分手。

顧瑤瞬時渾身冰冷，沉默持續數秒，就在陳宇剛想起身的那刻，顧瑤猛地拎起手中的包朝他砸去。

「混蛋！王八蛋！你心裡從來就沒愛過我！連一句喜歡都沒有對我說過！憑什麼你來說分手！憑什麼我喜歡你你就可以這樣傷害我！」

陳宇任憑她打在自己的身上，他覺得時間如此漫長，等他的悔恨慢慢甦醒，他想追出去，顧瑤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里。

蘇玉婷站在他身邊試圖拉過他的手，被他猛地甩開，「你也走，都滾！！」他吼了出來。

季禾町二樓，格局相對寬敞些，有幾處隔斷的實木竹子屏風，上面繪有櫻花。

陳媛在靠窗的榻榻米上坐着，眼睛望向窗外，看着這一幕。

她拿過煙點燃，把玻璃上的霧氣抹去，徐徐吐出煙霧。

自作自受。她說。

06

顧瑤躺在沙發上，陳媛遞給了她一杯熱開水。

「起來，把藥吃了。」她坐在顧瑤身旁。

「謝謝。」接過水她蹙着眉一口喝下去。

陳媛身子後傾，手肘抵着沙發背問，「你打算怎麼辦？」

顧瑤昨晚來找陳媛哭了整整一夜，現在喉嚨都啞了，她努力攢錢回國為了給他驚喜，結果卻看到了那一幕。

真的是諷刺，她真的太傻了。

搖了搖頭，顧瑤說，「分手。我不會再找他了。」

陳媛點了點頭，沉默了片刻，突然道：「你知道我其實也是你們學校畢業的嗎？」

顧瑤一怔轉頭望向她，陳媛笑了笑，「我像你這個年齡的時候也愛過一個男人。」

「是怎樣的男人那麼幸運？」聽陳媛說自己的故事她精神好多了。

「他是我老師。」

顧瑤心中一擊，睜大着眼看向她。

「別那麼看我，」陳媛笑出聲頭靠在沙發上回憶着，「我告白以後，被拒絕了。」

「無果？」

「也不是。」陳媛扭過頭看着顧瑤，「我告白他的時候對他說，我把很多話都藏在心底，所以你看不到我愛慕你的樣子。」

「他怎麼說？」顧瑤追問。

陳媛瞥了她一眼，抿了抿唇，「他說，也許那只是仰慕，天資聰慧對美好事情的渴望。」

「那現在呢？」

她釋懷般攤攤手，「他結婚了有了家，孩子都幾歲了。」

陳媛倒了杯水，晃了晃杯子沉吟片刻，「就是想告訴你，有些人愛了就愛了，該放下就放下。」

她轉身朝她眨眨眼，「你應該慶幸你知道他的真面目。」想了想又補充一句，「我要把他們兩個都Fire掉。」

顧瑤緊緊握着杯子，眼睛沉沉，想到陳媛剛剛那句，「我把很多話都藏在心裡，所以你看不到我愛慕你的樣子。」

從此以後，即使還愛你也不會再回頭。你也不會再看見，我高興，傷心或是沉默。

因為，都與你無關。

（故事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