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三岔河》第二回：發現互動民房開啟創業，第一個救命稻草現身

第二回

2006年7月，志明回國已經兩周了，他跟我擠在一個兩居室里，我剛剛從雅狐網離職，就為了全身心的投入到我們的事業里，這裡是我們在北京的住所，也是我們的第一間辦公室，辦公地點就設在客廳的餐桌上。「發現互動」就這樣成立了，這也是日後我們的上市公司「發現中國」的前身。

發現互動是一個專注於互聯網方向的廣告公司，說得好聽點，我們叫互聯網整合營銷服務提供商，說得不好聽，就是一個互聯網廣告中介，但此中介非彼中介，傳統的中介是一買一賣，我們這個中介卻要精通互聯網技術、廣告創意、互聯網品牌策略、互聯網媒介策略、互聯網公關等等，將這些串起來，講一個完整的故事，才能找客戶「忽悠」出錢來，既要腦力，又要有加班的體力，把我們說成高級中介有點抬舉，但若說我們是國內最苦逼的腦力行當之一，恐怕沒有其二了。

也正是這個苦逼的行業，國內的互聯網廣告市場份額，從2006年的不到一百億，到隨後的破千億，只用了短短几年時間，我們便是這個巨大市場份額的推動者之一。

如果你要問，這麼苦逼的行當，你們為什麼要做？原因除了利潤以外，或許只有一個——熱愛！經過2004年的一次創業失敗後，對於創業這個詞我多少是有一些理解的，產品搭建、目標設定、團隊管理、成本管控、機制建設，都得想得非常清楚，即便都想清楚了，團隊也不一定能成功，你永遠不知道在哪個小環節上會出一點錯。

出了錯，扛住了還好，扛不住，分崩離析都是完全可能的。所以，這在多年以後我總喜歡跟團隊講的一句話，做商業，最重要的是過程控制。但這句話是我們犯了多少錯，吃了多少虧才換來的。

今天召集了創業團隊的四元大將到家裡，不，到我們的「辦公室」里開會。團隊成員除了志明和勝利以外，還有我之前在E世界網的同事邱可，他是互聯網技術的一把好手，邱可為人誠實可靠，性格溫和，屬於典型的技術狂人派，邱可在E世界網從最開始的程序員一路做到技術總監，工作穩定且收入也不錯，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說服他加入我們的創業團隊。這在多年以後我問起他為什麼會加入我們團隊時，他的回覆是因為我留了一圈顯得靠譜的鬍子。

靠，這都是什麼理論？你們技術人的世界我不懂。

「邱可，論壇自動回復系統開發的進展怎樣？」我問道。

「論壇部分的接口已經測通了，但博客的接口還沒打通。這個可能要跟幾個主流博客平台進行勾兌。」邱可回復道。

「博客平台不可能給你放開這個接口，我們也不認識博客平台的相關負責人，你只能自己研究他們的代碼，如果不行，我們再想辦法，得加快速度了，要不然我們的提案中缺一個核心。」

「勝利，天一集團在10月要開始啟動招標了，我們還有兩個月運作時間，回頭我們要趕緊碰一下攻打策略了。」

「放心吧，我已經通過以前的同事找到了他們的市場經理方娟，我們已約好過幾天就在曲州碰面。」勝利回復道。

「方娟？女的吧？這個你在行！」我問道。

勝利是業界公認的小帥哥，小平頭加小臉盤，深邃的眼神，下巴留着一搓小鬍子，有着意大利男人的性感勁兒，再加上油嘴滑舌，天生的招女孩子喜歡。勝利的父親在北京的郊區專做小產權房產的開發，家裡一直讓他回去接管生意，但他就是不喜歡這個買賣，按他的話說，「都TM二十一世紀了，還靠賣地掙錢，我鄙視他」。大學畢業後，他去了浪浪網做銷售，號稱還拿過年度銷售冠軍，按他的話說，他就是為銷售而生的。

「對了，提醒一下，方娟只是市場經理，畢竟層級還是低了，她的上面還有市場總監和集團執行總經理，要打聽誰做主導，否則勝算很小。」我繼續補充道。

「是的，我跟方娟碰完面後回來第一時間跟你商量。」

「志明，你回來也休息得差不多了，社會化營銷的方法論，我們要繼續開會探討。你現在做出的這個版本還欠點意思，這個是我們非常重要的部分。」

。。。。。。

會議開得似乎並不順利，我說服邱可一起創業的重頭產品便是「社會化營銷自動回復系統」的開發，從2005年博客開始盛行，加上如今BBS論壇已經成熟，社會化營銷的主陣營就在這兩類平台中，在這之前，我們給客戶做社會化營銷的案子,除了文案的創意要好，回復一方面需要網友自發來完成，為了達成客戶的KPI，其餘大多是人工編輯完成，這也是我們俗稱的蓋樓。

但普通的蓋樓已經滿足不了客戶的需求了，客戶普遍要求樓蓋得很高，文案創意如果不能達到新奇特的境界，這就要累死編輯了，如果可以通過技術的手段，自動回復一批假網友的「頂！」、「贊！」之類語言，那就省去了很多的人工成本，這也是日後我們俗稱的網絡水軍，這也是我們第一個技術產品思路的由來。

用勝利的話來解釋這個產品，叫做互聯網營銷之「白色的謊言」，志明拿勝利的話在內部開玩笑，「操，謊言就是謊言，還TM白色的謊言，你們編謊言，我來提案，你們就害我吧」。

「志明，淡定，淡定，所有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都建立在一塊不可告人的灰色基石之上。」勝利在這個問題上，是一定要跟志明貧嘴的，有他們倆在，團隊永遠不用擔心氣氛的問題。

邱可如果在博客平台中不能解決自動回復的接口問題，那就等於造好的船，只有左槳，缺了右槳。這個系統在我們即將啟動的天一集團社會化營銷提案中也要應用到，因為我們要給客戶提一個超高的KPI，這個KPI只有我們敢提，這也是我認為致勝的法寶之一。

法寶之二是什麼？當然是關係了。在中國，處處都要靠關係，B2B的商業尤其如此，這是我和楊跟勝利要重點解決的問題，但我的心裡一點兒譜都沒有。

公司的賬面上只有我和勝利湊的50萬現金，我占股50%，勝利占30%，志明是個窮鬼，在澳大利亞即便是掙了錢也全部用來喝酒加泡妞了，為了穩定團隊，他和邱可並未出資但也各占股10%，在這個問題上，大家都是沒有任何意見的。然而這點錢只夠我們維持半年的時間，如果半年我們不能談下一到兩個單子，我們又將面臨第二次創業失敗，前段時間溝通的幾個項目進展都很緩慢，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，我便無法淡定。

不淡定的時候，我總要想起趙老師，趙老師是我來北京初涉互動圈的啟蒙老師，也是前E世界網的執行總經理，雖然趙老師經跟我父輩年紀相仿，但因為之前他是網站的負責人，E世界網的所有員工都叫他老大，我從E世界網離職的那一年，他被內部排擠後，調到了研究所里的信息化政策研究室任處長，這是個清水衙門，從網站的執行總經理到無人問津，他的心理落差是可想而知的，我從骨子裡只認他做老師，他做什麼，有沒實權，我完全不在意，我相信這也是他信任並認可我的最大原因。

這些年無論做什麼，我都要習慣性的給老大匯報一下近期的工作，走到哪，總要想起給他帶一條煙，趙老師是著名的老煙槍，一天抽五盒煙，每次進他辦公室，就像進了火災現場。

「老大，你在北京嗎？」我撥通了趙老師的電話。

「找我？來吧，辦公室，6點前到啊，晚上得陪你嫂子逛超市。」趙老師從未拒絕過我的請求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「聽說你小子又辭職了，雅狐網不是挺好的嗎？怎麼想的？」

「老大，生命不息，折騰不止，國家這麼好的政策，我們再不創業，就要死在自己的溫床上了。」

「別跟我耍貧嘴啊，說吧，碰到什麼困難了？提前說好啊，借錢沒有，你嫂子天天盯着這個棺材本了。」

「老大，您這話說的，我找您借過錢嗎？」

「誰說沒有，剛進公司那會兒要你去順義出差，你說你沒盤纏，我借給你的500塊，到現在都沒還。」

「喲，老大，看不出來您還挺小女人的啊，八百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都還惦記啦？我可是給了你600的發票啊。」

「得，別貧了，沒指望你小子還錢，說吧，什麼事情？」

「老大，天一集團，10月份有個社會化營銷比稿，單子不大，全年標的600萬，最近比稿的項目少，這個關係到我們團隊的存活，您看看有沒熟人可以牽條線？」

「好，我打聽一下，我的一個老同學在曲州委組織部，我找找他吧。」趙老師很清楚天一集團在曲州市的地位，在地方，如果沒有上層關係，想打到企業內部，門都沒有！

。。。。。。

我對趙老師是一直信任的，他的這條線是直達上層的，勝利所聯繫的方娟這條線，是自下而上的，我不能確認哪條線可以成功，但對我來說，必須多一條腿走路，這個單子對於我們團隊來說，只能成功，不能失敗。

我還要等待勝利打探回來的消息，對稱信息後才能制定詳細的攻打天一集團策略。

志明那邊的營銷策略，我同樣很擔心，他回來的這兩周時間已經寫了一版通稿，但關於國內外社會化營銷的市場格局，三情分析寫得都很一般，寥寥幾頁就帶過了，執行策略部分因為還沒有拿到天一發過來的標書，我們只能按照他們往年的策略來猜，畢竟時間有限，我們把工作做在前面，哪怕是無用功，也是必要的。

我和志明只要一討論策略的話題，總免不了爭吵，志明的思維非常跳躍，我卻追求邏輯。

「我建議國內外社會化營銷的格局部分，你還得加一點，這個內容太單薄。」

「小知，這都互聯網時代了，提案時坐在你面前的都是業內人士，誰TM願意聽你叨逼叨的講什麼市場格局啊？這年月，都是專家。」

「志明，我不了解歐美人的思路，在中國，我這六年來天天都在跟客戶交流，他們就願意聽你講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，你越高大上，就越顯得專業，這就是現實。」

我不了解志明為什麼這麼反感加內容，我憑藉這六年的互動經驗，固執的認為互聯網策略案就應該首尾合一，既不可頭重腳輕，也不可頭小身子大。「你TM就是懶，要你多查點資料，多寫幾頁會死啊？」我補充道。

「好好好，我說不過你，我加，我加幾頁歐美的吧。」

「這次你聽我的，你就加吧，這個版本可以作為通稿來使用，即便是天一集團的版本用不上，我們日後提其他的客戶，也能派上用場。」我緩和了情緒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趙老師這邊的進展似乎順利，他打來電話告訴我，已經跟市委組織部的同學取得了聯繫，對方開始是勉為其難的。

「老同學，你是知道的，天一集團歸屬地方國資委管理，一方面我們不可以越權跟商業單位打交道，另外一個方面我為了這麼個小事情還得動用國資委的關係，這個不成，你這是讓我犯錯誤啊。」對方電話里說話的正是我日後認識的李處長。

「老李，這個忙我肯定是得幫的，你看看有沒有其他方法？」趙老師問道。

「老趙，這是你什麼朋友加小兄弟啊，值得你這麼幫他？」李處不是很理解，在李處看來，對於趙老師，我只是一個小兄弟，沒必要花這麼大精力，見趙老師堅持，他也就不再推拖了，「倒是有一個方法，如果組這個局，用你的名義為好，你不是最近在搞什麼產業信息化政策研究的項目嗎？可以到地方來，找個企業做個示範單位，就找天一集團，讓國資委牽線，這個理由不就順理成章了嗎？」

「就這麼定，我準備一下，定好大概的時間，你來約。」

趙老師打電話來，只是通知我一下，隨時準備跟他一起前往曲州。

「這個線我是給你牽了，你小子可得張羅好了啊！對了，你買單啊，我們沒有這個經費。」臨掛電話，趙老師還囑咐道。

「放心，老大，我做好服務，保證您滿意。」

「放屁，我TM是為你服務。」

。。。。。。

接趙老師的電話時，我正跟志明吃着晚飯，雖然只是一個小進展，但這是一個大大的信號，這麼大的地方領導出面，我似乎是看到了一絲曙光，我高興的叫着，「服務員，再來兩瓶天一啤酒，冰的啊！」，志明不屑的回了我一句，「哎哎哎，這才哪兒跟哪兒啊，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湊性」。

我和志明喝得正起興時，電話又響了，是勝利，他這個時間應該正在跟天一的小姑娘吃晚飯。

第二回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