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學家老闆組的天才 AI 團隊,做不出一個英語點讀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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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烏櫓

科學家老闆組的天才 AI 團隊,做不出一個英語點讀機

1

2018年8月初,彼時28歲的我還是上海一家汽車公司的互聯網產品經理,在經歷了近兩個月加班無休後,心生了逃離一線城市的念頭。這時,蘇州一家「人工智能+英語教育」公司的「AI產品設計」崗位讓我眼前一亮——自小我便是一個語言學習愛好者,雖然高考被調劑到了工科專業,但我在課餘時間通過了翻譯考試、學了二外。這個融合了自己興趣和專業的工作,而且還處在人工智能的風口,我果斷投出簡歷。

簡歷投出當天,我便收到HR的電話,安排了面試。面試我的,是公司創始人莊璇,35歲左右,個子高挑。官方網站介紹,她是一位「女科學家,美國科學院研究員」,為此我還提前找了些人工智能的論文來看。剛一見面,莊璇便熱情地介紹了她自己想做教育的初心和做「英文繪本機器人」的規劃,隨後還向我分享了她的一些研究以及培育自己孩子的實踐。我聽得熱血澎湃,也給她展示了我在業餘時間裡做的與教育有關的項目。我倆最後達成一致:「要把英語學習的樂趣帶給更多人。」

整個面試過程相當愉快,以至於結束後我都覺得這不太像一場面試——對於過往工作的實操經驗,莊璇並沒有太多問及。

在接下來的HR面試中,我問:「老闆之前有產業界的經驗嗎?」

HR壓低了聲音說:「今年才拿到500萬的天使輪投資,而且她老公也是一個著名投資人,你放心。」

我心裡有點打鼓:敢情,這不僅是一家創業公司,還是一個目前沒有任何產品的創業公司?

在回程路上,我的郵箱裡就收到了錄用通知,薪資比上一份工作低,不過試用期工資全額發放,五險一金也都有。她計劃帶你做教育產品。」。

我正猶豫怎麼回復,手機上又推送來幾條人工智能在政策、技術、產業等方面取得歷史性突破的新聞。我心下一橫:追上這個風口!

9月我便搬家到了蘇州,正式入職。

入職當天,HR辦妥手續,向我介紹了公司除了她和莊璇之外僅有的兩位同事——「全棧工程師(指掌握多種技能,勝任前端與後端,能利用多種技能獨立完成產品的人)」盛哥,以及「內容負責人」Marble。

Marble拿了一些英語教學的「歐標」材料和「美標」材料給我,讓我好好研究研究,不懂就問她:「歐洲和美國分別設立的兩種不同的分級英語水平測試診斷體系,以此可以將語言測試和語言教學連接在一起,『以測促教』。」

「那我們公司準備搞的產品是……」聽了一堆,我還沒弄清楚這個關鍵信息。

「公司最終的產品計劃,是一個『可以播放繪本配套音頻的AI(人工智能)機器人』。」 Marble說,公司暫時沒有產品上線,只有一個「內容數據庫」,「數據庫里目前有一些繪本播放前的引言,需要人工撰寫,為後期繪本(圖畫書)上線做準備,比如機器人說『I feel very hungry now(我現在很餓)』,之後就我們可以播放比如……比如繪本《飢餓的毛毛蟲》的音頻。之前引言是實習生來寫的,現在你來修改看看。」

說完,Marble便準備回上海——這份工作是她的兼職,每周只來3天。臨走前,她又交給我一個編輯微信公眾號的任務。

我適應了幾天,感覺這裡的工作內容比較零散,但節奏着實比之前慢了很多。因為同事太少,我也只能在國內外各個論壇找尋關於人工智能、智能機器人的資料學習學習。

HR看我孤單,安慰道:「下周就有新同事入職,都很強,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交流了。」

2

下周一,果然新來了兩個女孩。

「你就是新媒體小編吧?你好!」笑臉女孩先開口,說自己叫金鳳,原來是一名英語幼教老師,又介紹了旁邊那個打扮得像嬉皮士的女孩司羽——她倆的崗位都是「教研內容策劃」。

我表示自己只負責微信公眾號的排版,內容由另一位兼職同事Marble提供。金鳳愣了一下,說:「我當了幾年老師,有點迷茫。現在來做『內容』了,也不知道公司做機器人,我能寫什麼。如果能做公眾號的小編,還能學點……」

她話還沒說完,司羽插話道:「他們之前給我說要做兒童教育機器人,要結合兒童認知能力。我學心理學的,很想做這種產品。可一看公眾號,怎麼都是些育兒理念分享啊?」

我不知如何作答,只能尬笑。

這時莊璇進來了:「姑娘們都認識啦?那我們開個『內容小會』吧,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公司的產品規劃。」

進了會議室,她一坐下就揚着頭笑着說:「簡單地介紹一下,司羽是美國Michigan(密歇根)大學心理學系的,是兒童繪本方面的專家。」司羽半低着頭,沖我們尷尬地笑笑。

隨後,莊璇打開用「Xmind」做的產品規劃圖,說:要以內容為核心,讓AI機器人可以播放國外優質的兒童繪本音頻,並和兒童流利地對話,給中國兒童沉浸式的學習環境,「司羽和金鳳,接下來主要負責撰寫對話內容,璐璐來設計對話交互流程——當然,創業公司最大的優點,就是你可以嘗試不同的工作,所以我希望大家都可以運營下公眾號。」

她希望我們能先在公眾號上普及一些「英文繪本如何促進語言學習」的理念,再介紹一些「優質的英文繪本」和「親子共讀」的方法,在AI機器人設計好之前,「吸引住一批核心用戶」。

「機器人是沒有屏幕的?」司羽驚訝地問。

「沒有,屏幕傷眼睛,家長對有屏幕的產品很反感的。」莊璇說。

「那機器人怎麼播放繪本呢?繪本本來就是以圖畫為主,文字很少的,沒有屏幕看不到繪本的畫,會不會有點難理解?」

「只有繪本音頻——你們可不能小看小孩子的想象力——剩下的就靠你們編寫一些有趣的內容了。」

我們仨都有些困惑,不過還是覺得可以先做做試試。

隨即,莊璇笑着說:「那微信公眾號怎麼做呢?我們頭腦風暴一下。」

金鳳說:「公眾號可以放視頻吧,放點小動畫片挺不錯的。」

莊璇說:「我們這個號是給家長看的,家長才不會看動畫片。順便說一下,做兒童產品最重要的的確是要吸引兒童,但買單的是家長,所以你們也不能忽視家長的需求。」

「興許可以試試呢,原來我在課間放動畫片孩子們都很喜歡的,好的英文動畫短片也不好找呢,說不定有些家長懶得找,正好可以在我們這看。」金鳳還想爭取下。

「我們的最終產品是沒有屏幕的,很多家長都覺得屏幕傷眼睛,公眾號里也不希望讓孩子們依賴屏幕。」莊璇堅定地說。

「那給家長看怎樣?我們要不錄製一下教學方法的視頻吧,放到公眾號上,放到抖音上。」

莊璇臉一沉:「我們的產品面向的是精英用戶,抖音的受眾太低端了!」

討論了一圈,還是要做原來育兒分享的那套,對於我們3個未婚未育的姑娘,莊璇一直強調要「發揮想象」,「體會媽媽帶孩子看繪本的視角」。

最後,她還不忘說一句:「做教育最重要的是初心,創業公司最大的優點是可以不斷嘗試。」

3

接下來幾周,陸續有新同事入職,男生都進了「技術部」,女生全來了「內容部」,不知道的還以為公司是按性別分部門。按理說,我作為產品崗,工作職能上應該和研發工程師打交道更多,卻也「四捨五入」,被歸入了內容部。

莊璇每周要帶內容部開一次周會,Marble這天也會到公司。後來我才了解到,Marble已經當了10年的全職媽媽,精通市面上各種兒童語言學習教材,一直在身體力行地教兒子英語,兒子在9歲就通過了少兒翻譯考試。在一次旅行中,Marble與作為Airbnb房主的莊璇聊起兒童教育,相談甚歡;於是莊璇創業,Marble便成為了「一號員工」。

莊璇總喜歡給新來的員工講她與Marble 的「緣分的故事」。9月底入職的「算法工程師」方然聽完後,說:「那看來我們做這個機器人是天意啊!」

「算法」就是用一系列計算程序做成解決問題的系統方案。方然曾在英國學習數學專業,是一個「AI狂熱分子」,常被莊璇拉去「開小會」。他總是跟我們說:「算法是上帝借我之手完成……有了『數學』和『算法』這兩個法寶,機器總有一天會統治人類的。」

我好奇地問這位大神:「你為什麼會選擇我們公司?」

他答:「百廢待興,皆由我來大展身手,哪裡還有這樣的機會?」

那段時間我的工作很是瑣碎,上午修改內容數據庫里的「語料」,下午把Marble的文章排版發到微信公眾號上。這些工作讓我覺得這不是在做AI,也不是在做產品,而是在閉門造車。

在內容部討論會上,莊璇領着大家討論的無外乎是:「我家孩子」最喜歡市面上哪款AI機器人(智能音箱),「我家孩子」更喜歡哪一個出版社的繪本。我暗暗覺得,她和Marble把自己當作用戶,考慮的只是自己的需求,並沒有去仔細想真實的用戶需要什麼。

凡此種種,讓我曾一度想離開,但想着剛換城市,而且短時間內跳槽簡歷也不好看,便作罷了。

兩個月後的內容部例會上,莊璇給大家打印了一疊厚厚的資料,涵蓋兒童英語教學的歐洲、美國和中國3套標準。她讓大家讀標準、找異同,「把這3種標準『合併』起來,歸納形成我們公司的標準,這個標準寫出來了,就可以覆蓋到目前市面上所有主流兒童英語教材的知識點。然後我們AI機器人的『語料內容』基於這個標準來創作,這樣等機器人生產出來,就可以作為所有機構的輔助教學工具,有了這樣的內容保障,市面上的英語學習機構就都是我們的客戶。」莊璇自信地想象着目標,「歸納這個標準很簡單,大家不要有壓力。」

最後,她設置任務:我們要用「合併」出來的標準編寫一套「適合3到12歲兒童」的內容,而且「要有趣,要優質,要符合精英用戶的內容審美」。

散會後,我向金鳳請教,當過老師的她也是一籌莫展,說自己此前所在的那家英語培訓機構,分工很細,她也只帶過5到6歲的孩子。

「哎呀,我也搞不明白。我原來的機構有自己定好的教材和教學標準,同行其他機構也差不多,通常也只會選擇一種教材,教材只會遵循一種標準,歐標或者美標選一個。現在,老闆要『合』在一起,這怎麼合啊?中、歐、美3個標準,每個都有3級,而且中國的最高標準,可能與歐標的2級差不多,合在一起很容易出紕漏。後面還有跨度這麼大的年齡段,更是麻煩。」她滿臉焦慮。

隨後,金鳳也委婉地向莊璇表達了困惑,莊璇只是戲謔地笑笑:「3到12歲剛好分成3個年齡段唄,這不就剛好對應『3級』了?就你主要來負責好了。」

金鳳雖覺不妥,但忌憚老闆「科學家」的身份,也不敢反駁。聚在一起吃晚飯時,我和金鳳都抱怨老闆太過隨意,一旁的司羽笑了笑,表示對這種「科學標準」制定的輕率,早就習以為常。

原來,她從美國名校心理學本科畢業回國後,就進入了國內頂尖大學做心理學領域的助理研究員,「一些在真正做心理學研究的人被邊緣化了,留下的很多是會『拿課題』的,做出來的東西嘛……」

後來,她尊敬的教授不得不從學校出走,她也離開了高校,進入了北京一家致力「用繪本增強兒童認知」的公司,想嘗試心理學研究更實質的落地。「那位老闆是位香港富豪,但是對於公司運營卻一無所知。莊璇比起那位老闆,應該更有落地的能力……吧?」

入職這麼久,我們第一次知道了這個莊璇口中「兒童繪本專家」的真實身份。司羽笑笑說,在面試時,她給莊璇講:未來我們公司的AI機器人,可以運用心理學領域的「眼動追蹤技術」來識別兒童的面部表情,獲知其情緒、識別其語音,並給出相應的反饋。

「莊璇當時非常讚賞我的這些設想,」她停了停,「但現在看起來似乎遙遙無期咯。」

這次交流之後,我倒是常常與司羽一起討論對AI機器人的設想。她很有創意,比如說可以有一組機器人,一個機器人負責提問,另外一個機器人是個「小機靈鬼」,它可以通過耳機的形式偷偷告訴小朋友答案,以這樣有趣的形式激發兒童開口說英語。我試圖將她學過的理論「翻譯」成可實現的產品,技術上有障礙的地方,就去問方然,方然聽到後更是興奮,樂此不疲地做模型。

看着這麼可愛的同事,我想離開的心又壓了一壓。

4

隨後兩周,莊璇都沒來公司,再次出現時,突然又說:「我們做一款『繪本等級查詢小程序』吧!」

莊璇說,她在美國生活多年,美國都以藍思指數(Lexile)進行閱讀分級,家長在選購兒童讀物時也有據可查。現在國內引進的英文繪本還沒有這樣的分級,導致家長給孩子選擇該類書籍很是不便,「起初,我是想先讓兒童做英語測試分級,然後AI機器人給兒童對應能力等級的讀物和英文對話音頻,但現在想,若能先做出這樣的小程序,應該能解決很多喜歡看英語繪本家庭的痛點。」

可藍思指數是針對英語為母語的孩子的,中國小朋友參照它顯然不夠準確。莊璇隨性說道,「可以稍微調整一下難度標準,都往上調調」,這樣一來,這款小程序就不僅適用於像她這樣長期在國外生活過、英語基本等同於母語的「精英」,也適用於更多的「普通中國家庭」。

隨後,她召集我、司羽、盛哥和方然,說干就干——方然負責搞清楚美國分級讀物網站Raz如何給圖書算出「藍思等級」的,司羽和我負責提「產品需求」,盛哥「現場開發」。這是我在工作中第一次見一個產品從零開始、直接敲代碼來實現的,整整一個上午,小程序的雛形就出來了——只要掃描原版英文繪本的二維碼,就能顯示出來對應的、調整後的「藍思指數」。

盛哥對自己的工作成果很滿意,看着自己搞出來的由像素構成的小程序,認為公司不需要再招UI(界面設計)了。可我覺得這小程序掃描出來的那個硬邦邦的「藍思指數」並沒有什麼意義——也許是我不夠「精英」吧。

到了下午,莊璇讓我根據這個產品雛形,反推出一個產品文檔給她,說是要考核一下我的能力。我很快把文檔給到她,「查詢繪本等級」小程序的後端開發也在幾天後完成了。

不過,因為小程序「普適性」太差,做出來後也就是放在那裡沒人用,莊璇不再提,我們也不吭聲。

這個小程序讓我對莊璇又添了一絲失望,團隊的士氣也第一次由一個高點走向了一個谷底。

這時,公司採購了市面上常見的AI音箱,莊璇用了用就說,A家的音箱「識別率太低了」,B家的「音箱太蠢了」。我們自己操作着這些智能音箱,開始幻想着我們也許能做出比它們都好的AI音箱——對,這時我們都已經把「AI機器人」的形態默認為「音箱」了。

拿最常見「天貓精靈」為例,用戶說「我想聽首歌」,機器可以識別其中的關鍵詞「歌」,然後隨機從歌曲庫中選出一首開始播放。反之,如果用戶說完指令,音箱只回答了句俏皮話,那就說明它沒有識別到這個關鍵詞——而這句「掩蓋無能」的俏皮話,我們則叫「兜底對話」。

既然我們的AI機器人主要播放繪本音頻,那就意味着用戶對着它說完一句話,音箱就得從中識別一個關鍵詞,再開始播放對應音頻內容——這裡並沒有多少「AI」的成分,而且母語為漢語的兒童用英語來進行點播,音箱的語音識別效果也不怎麼樣。

司羽吐槽說:「這和前些年流行過的『早教機』有什麼區別?甚至還不如那些玩意兒,人家可是點擊哪個就播放哪個。繪本繪本,重在它的圖啊!只能播放繪本音頻的內容的話,用戶可以理解嗎?」

不過,司羽在竭力掩飾着她的失望,有時還幽默地「扮演」着她設想中的AI機器人,模仿機器人如何和孩子互動。莊璇常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,然後說:「司羽來寫『兜底對話』再適合不過了。」

沒幾日,莊璇興致勃勃地就拿給司羽一本《兒童生活雙語會話百科大全》當參考:「這本書是台灣出版的,非常適合漢語為母語的兒童,我好不容易才找到。」

司羽笑着接過來,然後在我們的私密小群里繼續吐槽:「這怎麼做啊,機器人也得有個『人設』吧?是男是女,多大年紀,喜歡啥?現在什麼都不知道,老闆就知道要『滿足精英用戶的需求』。」

我的工作也進展艱難。我在汽車公司時是做面向B端(企業用戶商家)的APP,面試時莊璇也說公司的產品就是「面向B端」的——她當時提到了一家在國內頗具規模的英語機構,還說已經和對方談好了合作。

而我現在手上做的工作:設計機器人語音交互流程,做小程序產品,編輯微信公眾號……幾乎都是直接面對C端(個人用戶)的。一旦我提議「要不我們向那家英語機構的人再了解下需求」,莊璇就裝沒聽見。

她告訴我們:按計劃做就好,「我們的目標不是只能給這一家機構用,是給所有的機構!」

她在「所有」上加重了語氣。

5

11月中旬,我設計了一個「內容推薦系統」來作為「智能點播」的運行機制——我們可以記錄下用戶主動點播的內容和說出的詞彙,然後在內容庫搜索、比對,就可以優先推送相關性高的內容。

莊璇聽到我這個方案非常興奮,迅速召集了大家開會來操作。

她先讓盛哥負責將這些繪本的電子版從各個網站「爬」下來(網絡爬蟲,是一種按照一定的規則,自動地抓取萬維網信息的程序或者腳本)。鑑於AI機器人的對話內容都得圍繞着繪本朗讀的音頻展開,所以只有帶音頻的繪本才能用,沒有音頻的,我們只會剪切其中的圖片,用作微信公眾號上插圖。

我忍不住問:「這樣爬下來的繪本,沒有版權問題嗎?」

莊璇說:「公司啟動之初使用這些數據資源是沒有問題的,這些繪本資源可是我們公司最大的財富。」

怎麼也想不到在國外生活多年的莊璇,知識產權的觀念會如此淡薄。

不過我沒時間糾纏版權的問題,因為擺在眼前的工作更棘手:盛哥從各個網站上爬下來了1632本兒童繪本,如何把這麼多繪本做完「數據清洗」和「分類」?

我提議先制定繪本文本(文字內容)的分類標準,可大家對分類的態度不一,每個人根據自己過往的背景,都能提出一套分類標準——我可以按大型網站信息結構標準來分類,司羽可以按心理學分類……

最後,莊璇拍拍手,斬釘截鐵地說:「我們是創業公司嘛,不要總用top-down(自上而下)的思維去想,我們的一切都是bottom-up(自下而上),先定下20個可以描述繪本的『標籤』,以後不夠再加好了。把標籤貼好,不就分好類了?」

聽到她這樣說,我都懵了——這完全不像是一個「科學家」該有的思維啊,沒有清晰分類標準,會讓後續的工作、產品出現大麻煩。

見我不斷提出問題,莊璇的臉色越來越差,告訴我「做好推薦系統的細化方案」就行,其他不用管。隨後,她安排「繪本專家」司羽負責查看所有繪本,然後給每個繪本至少貼上一個「標籤」。

「一個月內完成。」

接手這項工作後,司羽自嘲成了流水線工人,從早上10點到傍晚6點,她將一個個PDF文件打開、關閉,每天至少看50本。

這些「電子繪本」有的清晰,有的模糊,有的明顯是對着紙質書直接拍下來的照片。滑動着鼠標翻幾頁,嗯,這是關於一條狗的故事,司羽就在「繪本檔案表格」中給這個繪本標記上「動物」;讀到主人公哭了,她便添上「情緒」;下一本只有精美的圖片,幾乎沒有文字,她就標上了「低齡兒童」;接下來是兔子一家為萬聖節做準備的故事,她便標上「節日」、「親情」——該不該標上「恐怖」呢?她猶豫了一下,抬頭問莊璇,莊璇回應道:「這個……你先標吧,我們開周會時再討論一下。」

有一天,司羽遇到了一套面向低齡兒童的系列繪本,足足有50多本。故事情節圍繞着一條小黃狗和他的主人展開,標籤很難區分開。她沒有表情地說:「以後就叫我『鑒黃師』吧。」

莊璇又被她的自嘲逗得哈哈大笑,但當司羽嚴肅給出了一個美國兒童心理學家提出的智能理論、期待以這個理論框架作為繪本分類標準時,莊璇卻依舊無動於衷。她說:以後再研究「分類標準」吧,創業公司最重要的是時間,「好好貼標籤」。

就在司羽快要把所有的繪本貼完「標籤」時,金鳳也已經把3套標準「合併」得差不多了,莊璇讓司羽對照這個「公司獨家標準」,給所有繪本加上「Z1—Z2—Z3」的「難度標籤」——「Z」是我們公司名字的開頭字母。

同時,她也要求金鳳根據這個標準,「出一下各種分類的標準樣題」,題目類型是聽力選擇題和閱讀選擇題兩種,16道就行,然後做出一款「兒童英語能力測試」的小程序。

6

12月,距離莊璇拿到融資已經將近1年了,她還沒有交出一項產品。莊璇不在公司時,內容部的周會還是要照常舉行,大家已經開始「熱烈」討論「公司會不會倒閉」的話題了。

Marble趕緊圓場:「不會的,我們老闆可人脈廣得很呢,上次我和她一起坐車,她說過幾天要請幾個國際一流大學的MBA給我們運營。」

沒幾天,莊璇在群里宣布,決定以「兒童英語能力測試」的小程序作為「啟動產品」,測試將作為用戶英語能力的最初評級,「這是用戶身份的重要標籤」。

她讓Marble做測試項目的負責人,金鳳做測試小程序的出題人——莊璇過了一遍她之前的「樣題」,Marble也幫她找來了市面上幾款主流兒童英語測試軟件,讓她按照「樣題」的形式,參考着每一級的詞句範圍,一道一道地出。

金鳳擔心着自己一人出幾千道題會有錯誤,心裡沒底。坐在金鳳對面的HR說:「別擔心,過幾天會來一名『教研總監』,我挖了好久才挖過來。」

方然也聽到了金鳳的抱怨,轉過頭來,拉長了語調:「不要擔心,無論你出的題啥樣,我都能通過精妙的算法測出最真實的結果。你隨便出出就好了!內容嘛,無所謂的。」

「方然你不能這樣說,每個崗位都是相輔相成的。內容作為用戶最直接感知的,怎麼能不重要?」我反駁他——在設計這款測試程序時,我發現用戶對英文文本的感知是最明顯的,出題者要寫出有趣的話題,設置合理的難度躍遷,而且在手機屏幕小、字數非常有限的情況下做出好的內容確實很難。

「不重要不重要,你們一切都不重要,這個公司的核心就是我。」方然眯着眼睛搖搖頭。

這時公司已經擴展到20個人,據說工程師都來自於北大、清華、中科大,內容研發的都是海外名校,做市場的是美國著名商學院的MBA。可我總覺得他們其實都和我一樣,沒有什麼做AI結合教育的經驗。

這幾個月,我在業餘時間參加了很多AI行業的線上分享會和線下論壇。聽完一位做兒童智能音箱的前輩的介紹,我才知道這個市場其實已經是「紅海(企業競爭激烈)」了。我將我的收穫分享給莊璇,而她的回答很淡定:「我只要精英用戶。」

後來那位前輩說:「你們公司怕是沒有那麼多時間了。」又提出可以幫我「內(部)推(薦)」去幾個可以落地的AI公司,但方向不是我感興趣的語言教育,我便推辭了。

轉眼到了2019年初,傳說中的「教研總監」劉昕終於來了,她跟大家自我介紹說:「大家好,我是劉昕,之前在澳洲做幼兒園老師。」

HR趕緊接話:「海外教育專家!」

「沒有沒有,我剛回國不久,我們都互相學習。」劉昕連忙擺擺手。

同時來的還有一個男孩,一臉興奮:「你們可以叫我健旭,是後端工程師。之前說公司有頂尖的AI團隊,請問都是誰?我對『機器學習』感興趣,想找大牛們取經。」

方然站出來:「就是我。」

「怎麼就一個人啊?」

「做個小孩子們的東西,我一個足夠了。『一個人就要像一個團隊』嘛。」

金鳳感嘆:劉昕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,就當上教研總監了。她暗自高興終於有人可以一起「出題」了。可是一直沒見劉昕加入進來。

一周後,公司例會上,莊璇突然宣布:「既然我們的隊伍已經壯大了,那我們首個『兒童英語能力測試』產品就下個周二上線吧。這周五公司開始測試。那到時候要準備好香檳,我們的產品會一炮而紅!」

Marble趕緊鼓掌,而我們幾個參與項目的,都心頭一緊。

本來按我的想法,這個英語測試小程序應該是「自適應」機制,題目難度會根據用戶答題情況自動調整,類似於GRE/GMAT這樣的出國留學考試,一上來先隨機給一個難度的題,考生答得好的話,下一個部分的題難度會往上走,沒答好的話,下個階段的題就會下調難度。

可在設計產品的使用流程時,莊璇要求,正式開始測試前,要對用戶做一個10道題的「背景調查」,堅持認為有問卷調查才是產品「權威的體現」。而且,她要求測試結果得向用戶展示整整「兩屏」的文字報告:「內容你們可以從很多方面來寫啊,但是字一定要多。」

我問她要不要做一些引導用戶的「轉發」設計,她說:「我不希望做運營,只想單純做好一個工具。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清楚產品?我們是to B的,只給機構用!」

我噤聲了。

而金鳳那邊預計要出1200道測試題,目前還差100道。她對着密密麻麻排布的Excel表格直嘆氣。待金鳳連夜總算加班把題目出完了,Marble一看,說有些題目字數太少,屏幕空空的,又讓她給那些題目加上圖片,「顯得更有趣味性一點」。於是幾人又連夜找圖,給每個題目配上了精美的圖片,大功告成。

周五下午,行政買了咖啡,大家都停下手頭的工作,開始第一次試用「兒童英語能力測試」小程序。

咖啡越來越冷,辦公室里也靜了下來——大家發現很多題都有拼寫錯誤或者標點錯誤。莊璇壓住火說:再給兩天時間,下周三之前必須改好。

而deadline一到,大家再打開了這個小程序,沒刷幾道題呢,就發現有的題選項和題目不對應,有的題目內容和圖片不對應。

莊璇發飆了,說「下周必須上線」,「這兩天得把一切錯誤都訂正過來」。一旁的Marble臉色煞白,趕緊找到金鳳開始調整。劉昕在一邊看着干着急,主動找莊璇說希望也能分配點任務。莊璇立馬回絕了:「我們公司是『項目制』的,各個項目是彼此獨立的」。

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,劉昕入職後負責的是一個「英語練習」的項目,難度等級也分為Z1—Z2—Z3,和「兒童英語能力測試」的小程序測試結果相對應。

莊璇這段時間幾乎天天到公司,拿着手機不停刷題。微信群里一直在彈出新的信息,截圖和感嘆號不斷冒出來,她有時也會站起來發幾句火。

金鳳覺得自己鐵定要被開除,就請病假走了,後來她才說,「回家工作了,在公司無法集中精力」。

又到了一個周五,題目總算沒有問題了。莊璇卻質問我說:「這個小程序為什麼都不引導用戶轉發?」

我一臉茫然——你不是說「我們是to B的」嗎?

「可現階段我們總得有自己的用戶吧?以後等給機構用了我們再to B!現在我們每個人都自己找一些用戶去測試,這個階段我們就to C!」

我還是第一次遇見「突然就to C」了的產品要求,大氣不敢出,立刻添加需求。

其他人都舒了一口氣,以為終於可以安心過一個周末。沒想到當天晚上,微信群里又炸了鍋。

我忐忑地點開群消息——原來,莊璇回家就讓自己的女兒來做測試,測了兩次結果都停留在Z2,她女兒覺得沒意思,再也不願意做了。

莊璇說:這個分級有問題,要把測試結果的級數分成9級,才能有更多樣的結果。

每個人都懵了——金鳳的測試題是按照3個級別的「公司獨家標準」出的,劉昕的練習題也已經完成了1/3,突然劃分成9級,可怎麼分啊?

莊璇把這個任務甩給了劉昕:「必須寫出清晰易懂的劃分標準,這樣便於我們團隊擴大後有據可查。」

劉昕驚訝地私下給我發了很多感嘆號,問我老闆是否之前就是這樣做事的,我只能給她發「抹汗」的表情。

大家在群里回復了OK的表情敷衍,只有方然在群里說:「這下你們終於體會到我算法的偉大了吧,分90級我也可以做到。」

老闆給他回了一個「贊」。

7

最後我們按照題目數量,把所有題目大致分成了9個等級。2019年1月,小程序又重新發布了一次,莊璇很滿意。

之後整個公司一下就閒散了起來,沒有推廣運營,也沒有後續安排,更沒有所謂的「一炮而紅」。誰都不知道莊璇之前要那麼着急「上線」的原因——難道只是要給投資人一個「結果」?

莊璇又很少來公司了,沒人知道業務的進展如何,不斷有人離開。負責每天給我們說「你很棒」的「鼓勵師」Marble也突然離開了,年輕一點的同事有點懷念:「Marble不在了,莊璇會讓整個公司很喪的。」

有的人在上班時間做起了兼職,有的人沒事就去看公司的招聘網站。

「哎呀,我的崗位被放到招聘網站上了,我會不會被裁掉啊?」

「我看到老闆又在別的城市註冊了公司,蘇州的公司會不會註銷啊。」

在沒有老闆的微信群,每天總會彈出很多這樣的消息,更多的時候則是一排「哈哈哈」。

2019年3月,金鳳準備離職前幾天,我看她人坐在那裡空着手,可屏幕上的鼠標卻在快速移動。我問:「你電腦怎麼了?」她用手比作「噓」的樣子,低聲告訴我:「我男友幫我(遠程)拷資料呢,老闆說這些繪本資源是大財富,說不定我以後也可以自己發發財。」

我們以為公司的硬件方面早就準備得差不多了,卻發現莊璇和盛哥剛開始拆解「天貓精靈」了解AI音箱的組件,又從家鄉的工廠買來一堆電動毛絨玩具在上班的時候拆解。

雖然我大學時工科專業學得不好,但也知道機器人不是這樣做的——即使拆了也看不出單片機的設計,即使看出來了,這些東西離我們要做的能教人語言的AI機器人也相差甚遠。

有的同事會在喝水的時候起身擺弄一下那些毛絨玩具,發出刺耳的「Nice to meet you」。有人聽見放聲大笑,有人自嘲。我心裡卻發慌,玩具每叫一聲,我都會在內心排練一次離職的情景。

一天早上,莊璇突然出現在了公司,說給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:「我們有了新的辦公室,李佳琦就和我們在一棟樓呢。」

她還帶來了一個新同事,說是上海著名的兒童節目主持人,現在兼職給我們做運營推廣。那個人跟大家打招呼說:「嗨,我是Tony,我努力讓李佳琦早日幫我們帶貨哦。」

Tony非常有親和力,午休的時候我們就和他暢談了起來。

司羽問他:「這個機器人只能播放繪本音頻,看不到繪本畫面,你不覺得奇怪嗎?」

「這也是我第一次見莊璇提出的問題。不過,她說服我了。」

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:「她怎麼說的啊?」

Tony吸了一大口奶茶,又用手撐起了頭:「嗯……我怎麼一下想不起來了呀……好像就是說,這樣更能激發兒童的想象力什麼的吧。」

司羽大笑:「我們的想象力倒是越來越弱了。」

下午,莊璇找我談話,說劉昕把「英語練習」的內容寫好了,總共108條,一共9級,和測試的等級是對應的,希望我能做成一個抖音的「英語練習神器」。

「做一個抖音?」我有點懵——之前你不是說低端嘛,不是被精英用戶嫌棄嘛。

「你沒用過嗎?就是pop-up(快速轉換)的,能讓用戶一直刷刷不完的。」

「我們這些練習的內容還會持續製作嗎?」

「暫時不會了。」

「那怎麼讓用戶刷不完呢?」

「這就是你要想的地方了,要讓每個用戶看到的內容都不能重複,要讓用戶感覺我們有一個無限大的內容庫。」莊璇揚起下巴說。

劉昕也是此時才知道自己編撰的「內容」是如此和「AI」結合在一起的——在她的認知里,本來以為會是一個機器人扮演老師或者朋友的角色,和孩子用英語聊天。她不斷地在小群里發感嘆號,不知道該如何「補救」。

她同樣也不明白要如何「補救」自己這段職業經歷——在面試時候,莊璇告訴她,公司已經有了「最精英的一批用戶」,只等着產品了,而公司的產品,「是結合了國際語言學標準和最前沿的人工智能技術設計的」。

當時她不懂「人工智能」,只是覺得很「高大上」。現在,她只說:「這個人就不是踏實做事的人。」

莊璇向群里丟來一個又一個Excel,都是市面上主流兒童英語教材的重點單詞。她讓內容部的姑娘們把這些單詞彙總成一個「總表」,要給投資人展示。大家不知如何下手,只能每人認領2個表格,自己合併到一起,再搜索並刪除重複的單詞,然後再用這樣的方法「兩兩合併」下去。

這下劉昕也沒有時間和我討論如何使用那108道練習題了,我找方然討論,這點練習題,哪些展現出來,哪些可以循環出,哪些系統可以召回。

莊璇見狀,面露不悅,收拾了一下,離開了公司。等我坐回我的工位,看見微信中她給我發了一排反問句:

「難道算法是這個時候用的?」

「給你現成產品抄,都抄不過來?」

「公司這麼大,該問誰都不清楚嗎?」

……

我起身去衛生間,想洗把臉清醒一下,沒想到在洗手池旁遇見了氣鼓鼓的HR,我見她腳旁邊有兩個大水桶,水池裡有滿滿的繡球花,問:「這是又到了新貨啊?」

HR說:「她(莊璇)天天人不在,貨倒是天天往公司寄。前幾天買了土栽的花,我扛回來給她種。今天又是水培的,她剛給我說這些要隔兩個小時泡一次水,這麼多,我工作不幹了?」

我說:「不幹了,不幹了,一起跳槽吧。」

HR說:「跳槽去養花!」

我和她一起把兩個大水桶提出衛生間,司羽大概聽見了我倆剛才的對話,說:「哎呀,你要和方然搞好關係,他給你做一個養花的人工智能。」

「人工智能」——這四個字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笑料。

我努力完成了一版「抖音式」學英語的產品流程圖,添加了一些註解,發給了莊璇。10分鐘後,企業微信上顯示「已讀」,但她沒有回覆。過了兩天,我沉住氣又做了一版,莊璇仍不回復。

周五,莊璇出現在公司,敲敲我的桌子,示意和她進辦公室。

坐下來後,她生氣地說:「你的能力問題拖延了整個公司的進度!」

我說:「你說你帶我做產品,你不確認,我如何推進?」

莊璇:「可是你的產品能力有問題,抖音擺在面前,連這麼簡單的抄都抄不好!」

我預演過很多次離職的場景,想過告訴她我看到的公司里的問題以及我能給出的解決方案。但此時見她又在宣洩情緒,我只能微笑地沉默着:我終於可以要走了,為什麼不早點走呢?

我最後打開公司微信群的時候,看到Tony寫了一篇《女科學家的創業之路》,在群里拜託大家轉發。健旭興沖沖地打開文章,「團隊成員是來自世界名校的天才少年……這些人一個也沒見過啊,我們就這麼不值得一提嗎?」他喃喃自語着。

司羽在文章中也看到了她跟莊璇提過的那個美國兒童心理學的理論——文中說我們公司的產品是科學地按照那個兒童心智模型設計的——哈哈地笑起來:「原來我提的這個理論她還沒忘嘛!」

我深呼吸了一口氣,點下了「刪除並退出該群」。

後記

離開公司後,我休息了一段時間,在那個行業前輩的推薦下,很快又找到了一份產品經理的工作。

2019年10月的中午,司羽在微信上給我發了一個「迷之微笑」的表情,下面寫着:「公司要倒閉了,我不知道我能幹啥。想問問你。」

剛過了2020年的元旦,劉昕也突然聯繫我,微信上一排感嘆號:「氣死了,公司倒閉了,沒有賠償。也沒人去爭取。我們來這也有大半年了,多辛苦啊!她今天要這樣明天要那樣的。」

劉昕說,她鼓起勇氣找莊璇談判,莊璇卻抱着她哭了起來,說:「你可以查公司的賬戶的,我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。等我以後拿到錢了,我一定再把大家招回來。」劉昕心軟了。

「我一說不要賠償了,她居然一下就笑了,抱了抱我說大家還是好姐妹,常聯繫。」劉昕說她幾乎是跑着離開了公司,生理上有種噁心的感覺。

我正和劉昕交談着,方然的信息也彈了出來:「我決定買下一部分公司股權,邀請你回來。」

方然還在表達他對我的欣賞和對莊璇潛力的展望:「她可是外國來的科學家,有她的名聲和我的能力,這個公司未來了不得的。」我告訴他這個公司不可能成功甚至做不出一款合格的產品,他還很執着地和我辯論,闡述着他對AI的幻想。我只能強制結束對話。

我想我們關於AI和語言教育的夢也得強制結束了。

後來很長段時間我沒再和他們聯繫。直到4月,司羽又在微信上發來一排「迷之微笑」的表情:「公司要倒閉了,想問問你最近在忙什麼,我現在對啥工作都沒興趣,只想開個桌遊店。」

我回:「你是不是喝醉了啊?公司不是已經倒閉很久了嗎?」

「我從不喝酒。莊璇上次倒閉後,又把我和UI叫回來做PPT(去拉投資),一直做到現在……這次是徹底倒閉了。」

本文轉載自「人間theLivings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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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論列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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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7-22 18:07:52

情感分析的比較透徹,男女朋友們可以多學習學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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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4-04 11:04: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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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6 07:10:3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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